松本零士的动画《铁之龙骑兵》中就塑造了一位酷爱喝酒的日军炮兵

    众所周知，侵华日军奉行战地征集制，直接抢掠战地物资作为部队的补给，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在抢掠对象中，酒也是一种重要的物资。在物资短缺的日本，不能尽兴开怀的底层“酒鬼”，一旦进入富庶的中华大地，就肆无忌惮地打开了他们的别肠，吞噬华夏的脂膏。在战刀与酒杯的交错中，折射出多彩的人性和扭曲的人生。本文的主角仓田春藏中尉，就是其中颇具特色的一位。

    仓田1890年出生，从小进入幼年军校读书，之后又考入陆军军官学校，专攻炮兵。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位于久留米的野炮兵第24联队。在这里，他遇到了陆军军官学校的学长、第23期炮兵科毕业的著名甲级战犯桥本欣五郎。两人不仅考学经历相似，又均以喝酒闻名，成为联队内比肩而立的酒豪，自然惺惺相惜了。但是，与考入陆大后飞黄腾达的桥本不同，官运不济的仓田在中尉时就转入预备役。也许从那一天起，喝酒就不再是风光的较量，而是一种麻醉。

    1937年7月，中日战争爆发，日本陆军大量征召预备役军官重新服役。9月，第18师团成立，仓田出任该师团下属野炮兵第12联队第2大队第4中队中队长。11月，第18师团参加了杭州湾登陆，并入侵浙江北部。该师团所经之地，正是富庶的杭嘉湖平原，物产丰饶，尤其是米酒闻名天下。如《光绪嘉兴府志》转引《天下名酒记》，秀州（嘉兴）有名酒“月波”。《武林遗事》记载秀州（嘉兴）酒名“清若空”。湖州更是早在秦朝便有酿酒记录，据说乌程县（今湖州）的得名即来自乌、程两位酿酒师傅。其后各种“酒有名”的记载不绝，境内箬溪之水被认为“酿酒醇美”，白居易有诗曰“劳将下箬忘忧物，寄与江城爱酒翁。”

    酒鬼之好酒，没有地域国度之别。自仓田踏上浙北大地，就深深地被中国酒折服。他显然忘记了他是来征伐的，一头扎进了酒天酒地。他把中队的资深军官高山盛雄少尉找来，下令道：“高山少尉，现在起由你代理中队长之职！”年轻的高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长官没病没伤的，干嘛要他代理？当发现是中队长只顾着醉生梦死时，他被激怒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直接当面顶撞道：“中队长，您这个职务是天皇陛下授予的，肩负着整个中队的人员、火炮、器材的职责，现在仅仅为了喝酒，就放弃这个职责，让部下代理，这是对天皇陛下的最大不忠！”

    正沉迷酒香的仓田没想到遇上个愣头青，但对方的言辞让他无从反驳——作为皇道派干将的酒友，他也将天皇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能这么做呢？仓田沉默以对，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光。他给自己下了禁酒令，滴酒不沾，不过此后面对高山时，总是一副严肃冷峻的面容。

    当然，酒量大的人一般也不会太小肚鸡肠。第4中队有一名士兵，在一天之内损失了两匹马。分队长知道后，愤怒地瞪着眼睛批评：“真没见过你这种乱头阿爹！”是的，对炮兵部队而言，马匹是宝贵的，损失一匹都是大事。但分队长向仓田汇报此事时，后者却淡淡地说：“在战争中，遇到这样的情况太正常了。”就这样，这名士兵免却了一场惩罚。

    进入12月，第4中队跟随师团主力进入安徽境内，支援南京的作战行动。12月10日，第4中队抵达清水河镇（今芜湖市鸠江区清水镇），与中国军队突然遭遇。炮兵部队在步兵掩护下下马展开，仓田带人前出，到河堤上侦察情况。面对空中飞舞的机枪子弹，他没有戴钢盔，穿着胶底鞋，仔细观察着。目睹这一幕的高山感叹“（中队长）就像个乡下大叔一般”。

    当天晚上，高山找来了酒，凑到一脸严肃的仓田身边，说：“中队长阁下，来一杯吧！”仓田故作惊讶：“哦，我可以喝吗？”随后两人开怀大笑，尽释前嫌。饭后，仓田与高山面对面，半杯半杯地对饮起来。微醺之时，寡言少语的仓田打开了话匣子。他开始聊生与死，聊生命的意义，聊如何禅修，然后又讲到自己年轻时的种种。最后，满面红光的他更是意气勃发，取出军刀与高山交换，并约定谁如果先战死了，另一位就负责将遗物带回日本。还说“要选个好的战死之所。”

    仓田的激昂一直持续到12月13日，日军铁蹄踏破南京城为止。之后，尽管部队又接到进攻杭州的命令，但仓田认为战争即将结束。他恢复了老样子，沉迷杯中之物，对中队事务并不上心。12月16日，当部队在芜湖集合准备出发时，这位老酒鬼喝得烂醉躺在了队列末尾的炮车上。大队长系山益喜少佐是桥本欣五郎在陆军军官学校的同学，十分了解他的脾气，就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是直接点名高山少尉：“高山！第四中队准备好了吗？”。梦想建功立业的高山嘶吼着“准备完了！”随后，他指挥炮车载着昏睡中的中队长又一次踏上了战场。

    第二天，第4中队推进到了宁国西北8公里处一个村落，他们就在村子里过夜。高山给中队长安排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屋子，当然还准备了酒。那一夜，天气特别寒冷，酩酊大醉后的仓田突然心脏病发作，很快就停止了呼吸。高山少尉按照大队长的指示，带着五六个人留了下来。他们焚化了尸体，一部分骨灰就地埋葬一部分携带，然后骑着马再追赶上大部队。

    尽管中日之间的厮杀还远未停止，无数年轻的血肉还将在这座绞盘上继续消磨，但对于仓田而言，随着他肉体的消亡，战争已然结束。高山用酒点燃他的最后激情，不过是对年轻最后的记忆。如果人生能转世，他宁愿选择投胎做个中国的酒鬼，不必再面对残酷杀戮，不必再用战刀掠夺，可以安心地享用这遍地的醇醪吧。（网易历史，文/谭飞程）

    参考资料：

    1.野砲兵第十二聨隊山砲兵第十八聨隊聨隊史編集委員会：《砲声》，非壳品

    2. 【清】许瑶光修、吴仰贤等纂，《光绪嘉兴府志》，成文出版社

    3. 【清】宗源瀚等修 周学浚等纂《光绪湖州府志》，成文出版社

    4. 《官報》7942號，1909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