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银幕前看《Sideways》时，立时被加州葡萄酒乡的美景迷住，没想到，几年后我也和迈尔斯、杰克一样，在这里恋恋酒乡。所幸我不是来忘掉失意或是祭奠自由的，探索园间的快乐与醇香对我来说更重要。

    旧金山一瞥

    我们是在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抵达旧金山的。这里上午很冷，要穿呢子大衣，中午太阳出来了，热得只需一件衬衫打底，到了晚上又寒气逼人，需得重新拾回外套，如此大的昼夜温差，想必对于该区葡萄的生长是极好的。

    正值万圣节前夕，市中心处处是闹鬼的气氛，若此刻迎面而来三五成群的骷髅、丧尸、蝙蝠侠，或者任何你想象不到的惊悚物体，无需大惊小怪，这根本就是一个想象力大爆炸的派对。

    忽地一下，天色又暗了。乘船穿过标志性的金门大桥，风起浪卷，众人纷纷躲进船舱，阴森的恶魔岛与这晦暗的天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尽管只是匆匆留宿一晚，这座被誉为全美最美丽的城市却没有辜负她的盛名。

    缤纷多彩的纳帕谷

    第二天，我们便匆匆赶往加州著名的酒乡纳帕谷(Napa Valley)。纳帕位于旧金山湾区东北方约60英里处，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地中海气候使得这里能够出产优质的葡萄酒。此时，秋意正浓，沿途的一切都是金色的，阳光斑斓，树影摇曳，仿佛洒了蜜般，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温柔。车子一路遥遥晃晃，穿过树林和花丛，时差带来的困顿在这一刻化为绵延的慵懒，正所谓还未喝开便已微醺。

    当眼前出现了飞旋着热气球的葡萄田时，小伙伴们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跳下车拍照留念，这是我对纳帕的第一印象，缤纷又充满活力。那些不断升腾的、巨大的热气球，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了1976年的巴黎，在那场被称为"巴黎审判"(Judgement of Paris)的盲品大赛上，美国加州纳帕酒出人意料地在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领域双双击败法国酒，震惊了整个业界，美国葡萄酒由此名声鹊起。之后的几十年里，这次审判不断被人提起，甚至以它为蓝本拍摄了名为Bottle shock(译为酒界风云)的电影。

    我们参观的第一家酒庄是美国国宴级别的老牌起泡酒厂Shramsberg，1972年，Shramsberg的白中白(Blanc de blanc)出现在了尼克松与周恩来会晤的宴会上。由于酒庄的建立者是个德国人，酒庄处处都透着别致的德国风情，比如池塘上举杯的青蛙，绅士派头十足，要知道在德国，青蛙不仅从童话故事里逆袭变身为王子，它更是天气的风向标(Wetterfrosch)。从前人们相信，把青蛙放进一个带梯子的小罐里，只要它爬出梯子，那么天气将会放晴。

    走入酒庄的地窖，装瓶前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由于这批酒的酵母太过粘稠，工人们只好用类似于敲鼓的方式击打酒瓶，使酵母与酒液充分混合，整个酒窖一片砰砰声，看似热闹，实则危险，工人们在操作时都带着特殊的面罩。酒庄出产的以传统法酿制的汽泡酒酸度活泼，回味绵长而复杂，在盲品中几乎很难猜出是一款新世界的起泡酒。

    另一个由德国人建立的酒庄Beringer，依然充满了古老的欧洲情怀。起初，庄主只是修了一栋简单的房子，后来酒庄发达了，酒庄的继承者雇马匹将原先的建筑物拉走，并在原址上修建了照片里的莱茵小屋，仅雕花的窗户就华丽丽地花去了6万刀。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练，莱茵小屋已经成为酒庄引以为豪的历史文化遗产，无怪同行有人调侃道，原来每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ending，都难免有一个土豪的开头。事实上，德国移民在纳帕葡萄酒的发展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纳帕谷的第一个商业化酒庄就是由德国人Charles Krug于1861年成立的。

    一个香喷喷的早晨，我们来到市中心的Oxbow早市，一切都是新鲜的，刚刚苏醒的样子，空气里飘着烤面包和咖啡豆混合的味道。这里有许多奇怪却又别致的小店，比如Napa蒸馏厂在这里摆摊，店员小伙儿很得意的给我们展示了他家由100%长相思蒸馏而成的伏特加。还有一家店铺在门口摆了个巨型的南瓜招揽顾客，引得大家纷纷拍照留念。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南瓜，终于明白为什么童话里灰姑娘能把自己塞进一辆南瓜马车。

    纳帕的最后一站，我们参观了让人大开眼界的Raymond酒庄。这里外部农舍田园，十分清新怡人，内里却香艳到爆。你有见过挂着舞娘装饰的发酵间么? 你有见过调配室灯光炫目，连工作装都是整套制服么?老板Jean Charle Boisset显然把一切闻所未闻都变成了可能。这个在勃艮第就备受争议的叛逆小子，从美国这个更加宽容的土壤中找到了依托，带着美式的疯狂，将盖茨比般的品味融入自身的开创中，使得Raymond独具风骚。

    索诺玛：灵动的诗意

    长居于此的美国当代饮食文学女掌门M.F.K.费雪，将无数诗般的赞美献给了索诺玛。正如其中文译者韩露良女士所写：索诺玛，这个名词，在美国已经逐渐地成为美味及品味的代名词，就如同普罗旺斯相对于法国的概念般，索诺玛代表了某种借途对美食的追寻去实践的美好生活。另一个四处漂泊的作家杰克·伦敦，也在这块他深爱的"月亮谷"(The Valley of the moon)找到了栖身的理由。灵动的诗意在这里随处可见，比如小镇Healdsburg，仅一万多人口，却有超过二十家的画廊。镇上还有一个专门收藏葡萄酒书籍的图书馆，藏书量超过5000册，最古老的书本甚至可以追溯到500年前。

    不同于纳帕酒的雄壮与强劲，索诺马出产的葡萄酒更多了几分细腻与变化。其不加渲染的淳朴之美，更是吸引了众多名流驻足于此，大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就是其中一位。位于亚历山大谷(Alexander Valley)的Francis Ford Coppola酒庄以这位电影界教父命名，与其说是酒庄，这里倒更像是一个微型的梦幻乐园。音乐，酒吧，泳池，大红色的老爷车，光路怪诞的酒标，还有科波拉电影里的各种道具装饰，在这里点上一杯Director’s Cuts金粉黛，新鲜甜美，仿佛置身于电影片场，回到另一个时空。

    行程的最后一站，我们来到Seghesio，一个有着意大利血统的酒庄。餐配酒的过程中，金粉黛让人惊艳，浓稠的黑莓、树莓香气，外加一点辛香料、可可，复杂细腻，而意大利的传统葡萄品种桑娇维斯(Sangiovese)， 表现得竟然也极具旧世界风范，内敛雅致，充满了古典的余韵。

    回到了旧金山的那晚，联合广场人头攒动。在热闹喧嚣的街头，想到不远的阑珊处，还有那样的美酒与葡萄园，心头不禁多了几分静谧与醉意。来到加州才会真正明白，美国精神中的包容也同样体现在了她的葡萄酒产业里， 她接纳来自四方的移民，让他们在这里种葡萄，建酒庄，表达各自对先祖的怀念。所以，这里有赤霞珠、霞多丽等国际流行的葡萄品种，也出产像桑娇维斯这样极具地域标识的葡萄酒。

    美国葡萄酒产业就是一个大熔炉，她的多样性与多元化着实让人欣喜，而加州是了解美国葡萄酒最好的地方。（环球美酒，文/李菲-Le V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