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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抗战小说《抱犊崮》故事梗概

时间:2015-10-19     【转载】   来自:齐鲁网悦读频道   阅读

抱犊崮小说.jpeg

 《抱犊崮》小说


     [提要]故事发生在民国三年至抗战胜利的鲁南抱犊崮山区。张万恒和方玉娥婚后生育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长大成人后,均受父亲张万恒的影响,先后参加了革命。


    【故事梗概】:故事发生在民国三年至抗战胜利的鲁南抱犊崮山区。张万恒和方玉娥婚后生育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长大成人后,均受父亲张万恒的影响,先后参加了革命。山城暴动失败后,大儿子张大山和三儿子张大汉,去井岗山参加了红军,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到达延安,在抗大学习毕业,又先后回到了抱犊崮山区,同家乡的人民一道,抗击日寇的侵略。张大汉在月牙山阻击战中,被敌人打中了肚子,肠子拖出来一大节,他把肠子掖进肚子里继续杀敌,终因流血过多而壮烈牺牲。二儿子张大东在暴动中负了重伤,被赵颖一家救起,当了上门女婿,后在一次集市除奸中,为了掩护战友而英勇牺牲。大闺女张小花为掩护伤病员,面对围上来的鬼子,拉响了怀里的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故事情节细腻,内容震撼感人,其地方语言丰富,生活气息浓厚,风俗民情独到,读后给人以快感。


    【作者】:张玉军,1956年1月生于济南,1987年10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济南分会。著有散文集《太阳与人》,发表小说《香枝》、《雨中》、《我们工区的年轻人》等作品。他的生活成就了他的作品。虽然他的作品土的掉渣,但细细咀嚼起来,却回味悠长。现推出他的长篇新作《抱犊崮》,敬请大家品评。


    【正文内容】:


    第一章


    张万恒掀起方玉娥头上的红盖巾,没敢仔细看,也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脸颊发热,心跳到了嗓子眼儿,满脑子是一片空白。他把红盖巾放到炕边的柜子上,噗,一口气吹灭了油灯,说了句:“咱睡吧!”就脱了个溜光,钻进了被窝里。


    玉娥没有吭声儿,也脱掉衣裳进到了被窝里。


    这天是民国三年的农历九月十六,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的毛头纸,洒落在炕上,整个儿屋里白蒙蒙的。喧闹了一天婚庆的农家小院,随着人们的散去而进入了山区独有的宁静。窗外的草丛里,蚯蚓“嘡啷--嘡啷”地弹奏着单弦,蛐蛐有节奏的“嘟嘟嘟”地叫着,其它昆虫也都各尽其能的演唱着曲调儿,汇集成了一组动听的交响曲,给这个新婚的秋夜增添了无限的欢乐。


    张万恒躺在被窝里,静听着睡在身旁的新娘那均匀的喘息声,女人身上的那种独有的气味儿,一阵儿一阵儿地直往鼻孔里钻,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在膨胀,促使着他的气儿越喘越粗。他只觉得喉咙淤塞,胸腔憋胀,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躁热的难忍。他躺不住了,猛地坐了起来。


    玉娥一惊,慌忙地欠起身子问:“你待干啥?”


    “唉!俺待要喝水哩!”张万恒一边回应着,一边下了炕。他站到了炕柜前,拿起茶壶来,嘴对着壶嘴,一口气喝了大半壶。当他重新躺到了被窝里,就觉得喉咙、胸腔都通畅了许多。可他不知道是一股子啥劲儿,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眼睛望着屋顶,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些个婚前听人所说得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儿,不知不觉地又浑身躁热起来。他的小鸡鸡直挺挺像竹竿,硬梆梆像石头,竟把被子顶起一个大包来,大有把被子捅破的劲头儿。他实在难以忍耐,又猛地坐了起来。


    玉娥又是一惊,又欠起身子问:“你又待干啥?”


    “唉!俺还待要喝水哩!”张万恒说着又下了炕,他拿起茶壶,嘴对着壶嘴,一口气喝了个壶底儿朝天。当他又重新躺到了被窝里,禁不住地叹了口气,心里在说:唉!这是娶媳妇,还是找罪受呀?堂堂的五尺汉子,拳术如松,刀术如风,一身的功夫和力气,怎么就连碰女人的勇气都没有呢?她是俺娶得媳妇呀!他正想着,感觉到右腿有些酸累,就想蜷一蜷,一不小心,碰到了玉娥那又温又滑的大腿,顿时觉得像遭到了电击一样,一股电流迅即地传遍了全身。他感到喉咙又在冒火,胸膛又在憋闷,全身的毛细血管也在扩涨着。他又猛地坐了起来。


    这次,玉娥没有再惊吓,而是柔声柔气地问:“你又待干啥?”


    张万恒这次没有再下炕去找水喝,而是提足了勇气,粗声粗气地说:“俺待要肏你哩!”说着就一个鲤鱼打挺般翻身跃上了玉娥的身子,并迅即解下了她那身上的红肚兜儿,就见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的两只硕大的奶子颤颤悠悠,乳头像似白鹅头顶上的红冠,随着他的摇动而欢快地跳跃着。他把她死死地拥抱在胸前,那温热柔滑的白鹅使他陶醉。他感到玉娥的身子也随着他的抖颤而抖颤着,便随即往上一蹿,咬住了她的嘴唇儿,又随即把舌头伸入到她的口腔里。她痴迷地咬住他的舌头吸吮着,那种美妙的感觉使他更加地抖颤不止。突然,他感到头顶划过了一道闪电,膨胀达到极点的身体轰然爆裂,四肢一阵阵抽搐,腹下一阵阵潮起,那种爆裂时的无可比拟的欢悦使他顿然觉得融化成水了。


    玉娥缓了口气儿,见他坐在炕上直喘粗气儿,便也坐了起来,细声细语羞答答地说:“你呀,性子太急了!没跑准地方儿,倒弄了俺一肚皮。”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块细棉布擦着。


    张万恒的性子的确是急了点儿。他自小离开了娘的奶怀,就从没和女人一个炕上睡过觉。今天娶媳妇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头一回碰女人,头一回干这事儿。性子一急,不知所措。他此时的脸颊涨得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嘿,你说咋弄呢?”


    玉娥脸涨得通红,又羞答答地说:“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么大个人了,就没见过狗咋配狗,猫咋配猫?你刚才那叫啥呀?是看公鸡踩母鸡看多了吧?”说完便咯咯咯地笑起来。


    张万恒经玉娥这么一说一笑,更觉得脸颊发涨了,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把那脑袋夹到了腚沟里去。


    玉娥见状,又嘻嘻笑着说:“好啦,咱们睡吧!”


    两个人又重新躺到了被窝里。


    有了刚才的急风骤雨,两个人也就不再有先前的拘束了。张万恒把他的左胳膊伸到了玉娥的脖颈下,用右手攥住了她的右手。两个人头挨着头,身贴着身,跟一个人似的。自然俩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哎?你以前见过俺吗?”玉娥问。


    “没见过。可俺知道你。三年前,爹和媒人去你家订亲回来,说你叫玉娥,年方十七,长得俊俏,会纺线会织布会针线活儿,好一番夸你哩!原打算第二年秋后就把你娶过来,可是爹患了痨病,没医好,没了。娘说要守孝满一年才能办喜事儿。这不,让你等了两年,今儿才把你娶进门儿。”张万恒说着,把平躺着的身子向左侧了个姿式,把右腿蜷起来压在了玉娥的大腿上,接着说:“咱这山里有‘女大十八要出嫁,过了十八亲事儿瞎’的说法,你今年都十九了,就没怕过吗?”


  “嗯,真的怕过。后来俺知道了爹没的事儿,也就不怕啦!俺知道你是个独苗,要孝顺。再说啦,俺看中的人,就是让俺等个两年三年的也没啥?准没错儿!”


  “那,你原先见过俺?”张万恒问。


  “见过。就是那年你姐嫁到俺村教书先生韩家,你陪着你姐去的时候!当时村里的人都去瞧热闹,俺也去了。”


  “好啊!怨不得刚才俺亲你时,你还咬俺的舌头,原来俺的形象在你的心里都装了好几年啦!”张万恒说着又往上一翻身,把玉娥那温滑的身子压了个满怀。玉娥咯咯咯地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把她那肥大的奶子紧紧地贴住他的身子,又略抬脖颈把嘴唇迎到了他的嘴唇上。他陶醉了,感到她的嘴唇儿软软的,甜甜的,自己的嘴唇儿麻麻的,酥酥的。他感到她的舌头进入了他的口腔,他极度贪婪地吸吮着那个无与伦比的舌头,直到她嗷嗷地呻唤起来才松了口。她一边示意他把她啯疼了,一边抓住他的一只手导向了她的胸脯,他便心领神会地抚摸揉揣起她的两只奶子来。她用双手抱住他的头往下按了按,她的一只奶头便送进了他的嘴里。他咂咂咂地慢慢品吸着葡萄似的奶头,又猛地往深处吸啯一口,使她的大半个奶子都吸啯到了嘴里。她“噢呦”一声呻唤,就浑身上下地扭动着呻吟起来。她边呻吟着边把手滑向了他的腹部,猛地一把攥住了他的那个直挺挺硬梆梆的小鸡鸡,便顺势导入了她的两腿之间。他借力往前一挺,就“啊呀”一声惊叫,不知所措地停顿了下来。她继续扭动着呻唤着,并把双手放到了他的腰胯之间上提下按。他立即领会了她的意图,双手顺势往炕上一撑,就借着她的力滑动起来。他的肚皮抽打着她的肚皮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好一番狂风骤雨之后, 就听得两个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粗,张万恒呀呀呀地一阵儿呻唤,就觉得支撑躯体和灵魂的大柱轰然倒塌,砖落瓦飞,天旋地转。玉娥浑身颤抖着连声喊:“俺要死了……俺要死了……”


  月亮爬过西山。山村灰暗下来。夜更深了。


  张万恒五岁那年,由父亲托人拜了山亭练武之人马六合为师,学习拳术和刀术。在十五年的光景里,他坚持早练拳,晚练刀的习惯,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有一次,师兄指着一根一搂粗的圆木说,咱俩打赌请西瓜,看谁能一刀劈成两半儿。他说俺不用刀,用手掌就能劈开。说完,他一运气儿就举掌劈了下去,却没能劈开,圆木只是裂了一尺多长的口子。结果输了,请师兄吃了一顿西瓜。等吃完西瓜,他告诉师兄,当时关键时刻,他放了个屁,走气儿了,要不那圆木就全劈开了。今年二十岁的他,生得高大魁梧,顶天立地,宽肩膀,细腰身,扇面胸脯;五官端正,一副庄严英武的神态,深沉大度的气势;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闪耀着坚定的意志,饱满的情感和活跃而生动的思想。


  这天早晨,张万恒从场院上练拳回来,太阳已经从东山上露出脸儿来。他进了院门,干咳一声,意思是告诉家人,俺回来喽!


  玉娥赶忙打来水,伺候着张万恒漱了口,洗了脸,然后说:“早饭做好了,到堂屋里吃吧!”


  张万恒一把捉住了玉娥的手说:“让俺看看你再去,俺还没仔细地看你呢!”


  “俺有啥好看的!”玉娥说完,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


  张万恒盯着玉娥左看看右瞅瞅上瞧瞧下量量,觉得很熟悉。对,在梦里经常梦见的那个可意的美人儿就是她:一头乌黑黑的头发,一张白中泛着红润的瓜子脸儿,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眼,细细的眉毛,眉梢有点儿上挑,鼻子、嘴唇都带有山里姑娘那种质朴而不加修饰的美,纤长匀称的身体亭亭玉立……他看着,心里想着,昨夜里黑灯瞎火的,俺就是按眼前这个模样儿云雨的哩!


  玉娥被他看得有些个不好意思,羞红着脸细声细语地说:“看够了没有啊?饭都凉了,快去吃吧!”


  吃罢饭,张万恒拿上镰刀和绳子准备到地里去割谷子。他刚走出大门口,却迎面碰上了一个看风水的先生。那风水先生见了他就问:“这位小哥,可否给你家断断风水?”


  “有啥说法吗?”张万恒边问边把风水先生让进了院子里。


  那风水先生环视了一圈儿院子的四周后,说:“看宅院,断人丁兴旺不兴旺,看水脉,断家财发达不发达。就你家现在这宅院来看,人丁并不兴旺,到你这一代是单传。”


  张万恒听了很是吃惊:“对,你说的没错。可这与宅院有啥关系呢?”


  “有,当然有关系!”


  “那,你可有破解的办法?”


  “办法有。俺说得有道理,你给一块银圆。俺说得不对,你分文不给!”


  “那,你就说说看!”


  “你现在的宅院是五间北屋,三间东屋,南面和西面太敞亮,即漏丁又跑财。如再盖上五间南屋,西面砌上屋檐高的石墙,墙内再盖起猪圈、牛棚、鸡窝和磨房,宅院就方正起来了。照俺说的去做,保证你家丁兴旺,财源滚滚。”


  风水先生的话,被张万恒的娘张刘氏在堂屋里听了个仔细,她忙从屋里走出来说:“照你说的做,照你说的做。俺还急等着抱孙子呐!”


  张刘氏是个贤良豁达,遇事儿不争的女人。等送走了风水先生,张万恒也下地收割谷子去了。她便把玉娥叫到了堂屋里坐下,说:“你嫁到了这个家里来,就是这个家里的人了。是这个家里的人就要把这个家当好。俺老了,不中用了,这个家里里外外的大事儿小事儿,你都要管起来。咱这个家不穷也不富。那七亩地和二十亩山场,万恒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要劝他雇个人来帮帮手。这牛、马、猪、鸡交给俺管就行了。他爹活着的时候走村串乡干了一辈子木匠,除置办下了这几亩地外,还积攒了些钱。俺今儿就把这开柜的钥匙交给你。记住,要勤俭持家。刚才,风水先生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这盖屋砌墙的事儿,就有你操持啦!该花的钱一定要花。”


  玉娥开始还想推让,想继续让张刘氏当家。可后来听婆婆说得很诚恳,觉得她年纪大了,确实也该享受清福了,便半推半就地说:“娘,俺还年轻,恐怕这个家当不好,你可要多说着俺点啊!”


  “放心吧!俺看你能当好这个家,还指望你给俺生三个五个的孙子呢!”


  那风水先生的话还真得灵验了。当盖好了五间南屋,西墙也将砌完的时候,玉娥怀孕了。来年的秋天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儿叫大山;第二年冬天又生了个男孩,取名儿叫大东;第四年春上再添一个带把的,取名儿叫大汉。一连添了三个孙子,可把张刘氏乐坏了,她从早到晚踮着一双小脚满院子里跑,做饭洗衣,喂猪喂鸡,抱了大孙子抱小孙子,伺侯了大的伺侯小的,总是不觉得累,脸上老是笑呵呵的。特别是听玉娥说又怀上了,她那张历经沧桑的老脸儿,笑得像一朵菊花似的。


  又是三年过去了。玉娥又先后生了两个闺女,大的叫小花,小的叫小草。玉娥自从进了张家的门,可以说是家丁兴旺,人气满院,八口之家的小日子过得热火朝天。


  时光如梭,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地长大起来。转眼间,大山已经八岁,大东也七岁了,都到了要读书的年龄。玉娥跟张万恒商量:“孩他爹,你看这孩子们说大就都大了,咱送大山和大东去念书吧?”


  张万恒蹲在堂屋门口的石台上,点燃了一锅旱烟深深地抽了一口说:“俺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哩!俺看就把他俩送到山前村学校去吧!有咱姐姐和姐夫照顾着,也放心。”


  “俺的意思是让孩子的姥爷和舅舅照应,反正他们家里也没个孩子,俺看没啥亏吃。你就抽空儿去一趟吧!好好地跟咱爹和咱哥说说,就让他们把大山和大东全当孙子和儿子待吧!”


  张万恒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烟,鼻孔里吐着两股烟棍儿说:“嗯,就怕是咱姐那儿不同意。你想啊!你哥嫂生了三个孩子,后来又找了两个,都夭折了,若是咱的孩子去了,怕是也没个好。可话又说回来了,咱张家人的把子硬,也可能这俩孩子去了,能给你爹家里冲冲晦气哩!好吧!眼看着就要开镰收麦子了,等忙完了这一阵儿,俺就去。”他说完,就从石台上站起身来,一抬脚,把烟袋锅里抽尽的烟灰在鞋底子上“啪啪”一搕,就下地去了。


  从山后村到山前村有十多里的路程,都是些弯弯曲曲的山路。在这两个村子的中间隔着一座山,叫红叶岭。其实,山后村和山前村就是因为这座山岭而得名的。该山本来没有名儿,是因为山上长满了柿子树,一到了秋天的寒露后,杮子树上的杮子和叶子都红了,从山下看上去,满山遍野红遍了山梁,后来人们就把这座山取名儿叫红叶岭了。


  十年前,张万恒的父亲张华杰,就是从山后村越过红叶岭,到山前村的方清源家里做木匠活儿的,在那里一干就是大半年。不但管吃管住,一个月还给十块大洋的工钱。


  张华杰打小学木工活儿,在这十里八乡里是出了名的木匠。他为人实诚,干得木匠活儿精细结实,深得方清源的青睐。时间长了,两个人竟无话不谈,成了好朋友,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方清源是个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人,几十年中靠开豆腐房置办下了不小的家业,成了山前村的富户。家里有二百多亩伸勺子挖饭吃的接山淤地,三百亩山场,三十多间大瓦房,号称方家大院。虽然称不上豪门大户,但在鲁南抱犊崮山区一带也算是屈指可数的财主了。他有一儿一女,儿子方玉春,闺女方玉娥,俩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次请张华杰来家里做木匠活儿,就是为了给儿子方玉春娶媳妇准备的。


  眼看着木匠活儿就要做完了,方清源问张华杰:“你家里有几个孩子呀?”


  张华杰回答:“家里有一女一男。闺女已经许了婆家,是你这村里的教书先生韩家,赶秋后就要出嫁了。儿子还小,也十七了,还没说亲哩!”


  “噢?你的儿子读过书没有?”


  “他从小跟着山亭的马六合习武,边习武边读了几年的私墪,不成大器。”


  “嗯!那就不错了。”方清源继而又问:“哎?兄弟,你干了一辈子木匠了,家里也该有些积蓄了吧?”


  “嗐!俺虽然干了一辈子木匠,也没能攒下几个,就是置办下了七亩接山地和二十亩山场,够吃的就行了。俺不能跟你方大财主比呀!家大业大,城里还有买卖,到时候再娶上个儿媳妇,你就䞍等着享清福喽!”


  “置办的家业再大,还不都是儿子的。可你看看俺这个儿子,打小不爱读书,专喜欢玩刀弄枪、骑马射剑之类的,让俺操了那心了。他娘走得早,要不是俺这闺女打小懂事儿,可真够俺受的哩!”


  “嗯,你这闺女可真是不孬,整天给你做饭倒水的伺候你,又安稳又贤慧,要是谁家娶了她当媳妇,可就享福了。”


  “你要是看着好,就把她娶回家去给你当儿媳妇吧!”


  “你不是说笑吧?”


  “这事儿俺哪能说笑啊!俺是认真的。前些天,大宇村的财主杨裂熊托人来提亲,俺一口拒绝了。他那个人的品质不行,要是闺女嫁了过去,还不有的罪受啊!”


  “要真是这样儿,那俺那八十块银元的工钱就不要了,全当聘礼了。”


  “俺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实诚,才提出来跟你搁亲家的,工钱你该要的要,聘礼再说聘礼的事儿。”


  张华杰在方清源家里干完了活回到家后,就请村里德高望重的张四爷到方家去提了亲,把张万恒和方玉娥的喜事儿定到了第二年的秋后。


  就在张华杰为儿子张万恒订下了婚事儿的这年的冬天,他患上了结核病,吃了几十副的中药也没能医好,来年的春天就过世了,使张万恒与方玉娥的婚期不得不往后拖了一年。也就有了本书开头的故事。


  方清源给儿子方玉春娶的媳妇,是山城龙王庄恶霸地主牛洪才的闺女,名叫牛莲。这牛莲长得圆脸圆眼睛圆鼻子圆嘴儿,圆胳膊圆腿圆腰身,圆圆的手背,圆圆的指头,从头到脚都是圆的。她那一双小脚儿有五寸长,支撑着她那矮矮胖胖不足一米五高的身躯,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不稳当。她自从进了方家的门,整天里啥事儿也不干,还啥事儿都要当家,动不动就发脾气撒泼,既不孝敬公公,也不顺从丈夫,对待家里的长工和用人更是说骂就骂,说罚就罚,很快地就在村里村外出了名,成了远近闻名的恶婆子。人们都说她是个好吃懒做不明事理的半熟货。因她嫁的人家姓方,人们便背后里不称她方牛氏,都称她为方牛屎。


  这方牛屎自从嫁到方家后,先后生了三个孩子都夭折了。大的是个闺女,叫小菊,六岁那年,她跟着方玉春去龙王庄走姥姥家,临出门的时候,虽说已经是腊月的天气,但风和日丽,天不多冷。方牛屎便给小菊只穿了件薄棉袄就出门了。可是从龙王庄回来的路上,天气突变,刮起了刺骨的西北风。小菊跟着父亲来到了红叶岭上,由于方玉春在老丈人家里喝醉了酒,当来到了山顶时,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心里想,反正是下了山就到家了,于是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歇会儿。可他这一歇不打紧,酒劲儿一上来,身子又一放松就睡过去了。嗖嗖的西北风刮得满山的树枝嗷嗷地叫,像是孩子哭似的。当他一觉醒来,天已经大黑了。他摸了摸偎在身边的小菊,发现肢体僵硬,已经是浑身冰凉,怎么叫也没有叫醒,被活活地冻死了。二的是个男孩,叫敬仁。小敬仁四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方牛屎差人请来郎中看了后,那郎中取出一包药面面交给了她,并一再嘱咐她说,要分三次喂下。可她偏偏认为一次喂下好的快,结果硬是把孩子用药给灌死了。老三也是个男孩,叫敬才。那个年月两口子睡觉大都在两头,男的在炕外,女的揽着孩子在炕里,一般是把孩子放在炕根里,可她却把孩子放在了两个人之间的炕中央,结果一天黑里方玉春喝多了酒,睡着后把脚丫子后跟压在了孩子的心口窝处,可怜的小敬才还没出满月就夭折了。打那以后,方牛屎就没有再生育。后来,方清源托人从石栏村为她抱养了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取名叫留住,结果也没能留住,还不到一年就死于了出疹子。接着是牛洪才从龙王庄为她领养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取名叫逮住。小逮住是个好动的孩子,成天里不是爬树就是上房,不是衣裳划道口子,就是鞋子磨个窟窿,气得方牛屎不是打他就是骂他。但他对于方牛屎的打骂却从不服气儿,更有逆反的心理,时常在她的面前故意地捣蛋。方牛屎已经连续地死了四个孩子,一次一次的打击,使她的心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就自私自利狠毒的她,越发地不能容忍孩子不听她的话了。对于小逮住故意地气她,更是让她难以忍受,摸着棒槌是棒槌,摸着秫秸是秫秸,照着小逮住劈头盖脸地抡下去,先解了气再说。有时,她能摸起一根青秫秸来,照着小逮住的头使劲儿地抽,竟能把那秫秸抽成一纰一纰的条状。小逮住每次挨揍,都是圆睁着眼,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怒视着方牛屎。后来被小逮住的亲生爹娘知道了,说啥也得把孩子要回去。打那以后,人们就没再见方家大院里有个孩子的影儿,方家从此绝后了。


  麦收过后,张万恒来到了姐夫韩文河的家里,把送大山、大东来上学和玉娥让两个孩子住在姥爷家里的想法说了。结果姐姐张燕一听,就坚决地表示反对。说那个方牛屎狠毒着哩,孩子在她家里真要是有个啥好歹,说不清道不明的,还是住在姐姐家里吧,上学下学的也方便。姐夫韩文河也是这个意思。张万恒一看姐姐和姐夫真心实意地留两个孩子在家里住,也就同意了。


  把大山、大东送去读书后,张万恒就天天地把大汉带在了身边。他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在三个儿子中,让老大老二读书,将来识文断字,当了教书先生,为张家门里出了文人,给祖上争光;二是把自己的武功传授给大汉,等他长大后顶天立地,使家人不被别人欺负。五岁的大汉很乖巧,性格很随张万恒,那形像更像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一样儿。清晨,张万恒抱着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大汉到场院上练拳,大汉就站在他的身后学着攥拳伸胳膊;白天,张万恒套上牛到田里耕地,大汉就抓住他的褂角跟着吆喝牲口;晚上,张万恒到场院上练刀术,大汉就拿着小木头刀跟着他比比划划。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斗得张万恒天天乐呵呵的。有时,他一高兴,就把大汉抱起来举到天上:“俺的好儿子哟,是爹的种!”


  斗转星移。随着民国政府建立后各路军阀的你争我夺,中国进入了一个历史性的大变革大动荡的艰难岁月。连年的军阀混战,国民屡遭涂炭,吃尽了兵荒马乱的苦头。


  民国十六年,人称“狗肉将军”的奉系军阀张宗昌统治了山东。其人靠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来维持其摇摇欲坠的反动统治。当时,齐鲁大地上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张宗昌,坐济南,一两银子八块钱,不管百姓生与死,粮税要到二十年。”对老百姓征收税捐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再加上连年的旱涝灾害,各地粮食欠收,老百姓逃荒要饭的比比皆是,人民生活陷入了极度的水深火热之中。在这官逼民反的年月里,有许多的人铤而走险而沦为盗匪。当时的鲁南抱犊崮山区几乎遍地是土匪,大股的有数千人,几百人,小股的有几十人,十几人,他们三五成伙,四五成群,忽聚忽散,到处拦路截劫,绑架索赎,使整个鲁南的抱犊崮山区鸡犬不宁,民不聊生。人们为防匪患,有钱有势的地主、士绅筑堡修寨,买兵雇丁。而没钱没势的穷苦百姓,只能是任人宰割,不得安生。


  张大汉历经数年的磨练后,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那模样儿,那身板儿,与当年的张万恒没有啥两样儿。这天上午,他和爹正在院子里拾掇农具,本家的堂叔张万民来找张万恒说:“万恒哥,有个卖艺的人上咱村里来了。在村口的场院上呢,说是要和你‘玩玩’!”


  “玩玩”是江湖上的客套话,也就是比个高低的意思。张万恒心里想:看来这卖艺人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说:“走,咱们会会去。”说完,便带上大汉直奔场院而去。


  那“卖艺人”见张万恒他们来到了场院上,便上前施礼道:“本人孙司光,乃山城人。久闻张壮士武艺超群,今儿前来一会。”


  张万恒双手抱拳还之以礼后,便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站在眼前的这位要和自己“玩玩”的“卖艺人”。可他怎么看,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也不像个练过武的人。就见这人生得矮矮胖胖地是个五短身材,短脖子短身子短胳膊短腿短手指。他上穿一件黑色缎绸褂,下穿一条灰色丝绸裤,其裤长不足一尺六,腰围足足三尺七;再看他那圆圆的脑袋,像个大肉球似的安放在肩膀上,八字眉下,一双小眼睛像是肉球上拉了两道小口子,绿豆大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还有那两只小耳朵,被宽宽的腮帮子挡在了后面,看不出个所以然;最难看的是这人的鼻子,其鼻尖漫过了上嘴唇,两个鼻孔朝着天,裸露出了浓密的鼻毛。张万恒揣摸:这人不像是个卖艺的,倒像是个招摇过市的鬼。不管他是人是鬼,俺必须来个先发制人,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便说:“那,咱们就‘玩玩’!”他话音未落,就听得“哗啦”一声,双手各执一把大刀抱在了胸前,又朝向天空微微一举,然后猛地往地上一插,身子往上一跃而起,那双脚便稳稳地站立在了两把刀柄之上,摆出了一个迎敌的架式。


  孙司光一看,顿时双眉打结,脸色大变,以畏怯的声调颤微微地说:“好,好身手!真是名不虚传啊!好,好身手!”他双手抱拳,上前一步又说:“张壮士,说实话,俺今儿前来不是与你比武的,而是请你出山的。”


  这孙司光,外号叫孙死光,是山城老街人。祖上从明、清到民国三朝均是大财主。到了孙死光这一代,家有土地四千五百亩,开着数家酒店、当铺、油房,号称“金山堂”。民国建立后,军阀混战,社会动荡,匪连祸结,地方治安十分混乱。孙死光为了保住其家业,便讨好县政府成立了保安团,当上了保安团的团长。团员以原有的家丁为主,又按地亩征丁,这些人大都是这十里八乡的佃户。他们平时就对孙死光的剥削和压迫恨之入骨,现如今又被他征来当团丁卖命,更是气不过。所以人人松松散散,个个拖拖拉拉。操练时,孙死光喊向右转,大家偏向左转,要不就有的向右,有的向左,还有的向后转,一个口令,费半天功夫也完不成。这让从来没有带过兵,搞过队伍训练的孙死光不知所措。结果,队伍训练了数月,还是一盘散沙,让他十分地脑火。就在这时,管家孙庆给他出了个主意。说须请个练武之人来,才能训练出好队伍。他觉得有道理,便派人四处地打探。不几日,管家孙庆便打探回来了,说是打听到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人。这人三十八、九岁,自小练拳习刀,内功极好,能一掌劈开一搂粗的圆木。那刀法更是了得,击败过无数个前来挑战的刀手。其刀法是刀谱上没有的一种刀法,吸取了拳掌当中的精华,在外行看来套路好象很简单,即无刀光掠影,又无破风之声,可是行家自会看出它的厉害之处,全在出刀和最后一击上,以气推刀,以刀带气,紧要处手一抖“啪”,看不见刀出手,刀尖却已经击中了对手。主人若把此人招到保安团来任职,还怕训练不出过硬的队伍。


  孙庆的一番讲述,把个孙死光的心底挠得痒痒的。第二天一早,他便带上孙庆就启程了,并把自己说成是个卖艺的,找上门来看个究竟。当他见了张万恒的威武之躯,又领教了一招一式的下马威,连连称奇,就把自己前来的想法一一说了。并许愿说:“如果好汉前去任职。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当半个家。”


  张万恒见此人说是来与自己“玩玩”的,却没玩成,从心里感觉有些上了当的滋味儿。又听说让他去当什么总教头,为其看家护院,更是气不过,愤愤地说:“俺这人不才,是这山里土生土长的庄稼人,拳艺刀术仅会些皮毛而已,当不了啥总教头,更训练不了啥队伍,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就冲着张万民和张大汉一挥手:“咱们走!”


  孙死光吃了闭门羹。他看着张万恒那远去的背影儿,心里愤愤地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便灰溜溜地回山城去了。


  张万恒回到了家里,张万民也紧跟着进了屋。说:“万恒哥,俺看这个姓孙的不是个啥善人。你今天没有从他,怕是以后有恶意。”


  “怕他个球,一看他那样儿,就是个欠揍的怂包。再说啦!那保安团是政府的,能把咱平头百姓怎么样?”


  “说得也是。不过有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张万民说着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哎?哥,你听说沂水、莒县一带闹大刀会的事了吗?”


  张万恒装满一袋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着烟雾说:“倒是听说了些。”


  “说是都是些农民。他们村村户户都联合起来,共同防匪防盗,为得是看家护院哩!”


  “嗯,俺这些天也正琢磨着前去看看呢!虽然咱这穷山僻壤的穷了点,可不见得土匪就不上这儿来,还是多加防备为好。俺的意思是,咱们也把村里和周边的农民兄弟都组织起来,相互之间里有个照应。一旦土匪来了,也不怕他们!”


  “俺也是这个意思,咱们想到一块儿去啦!那,咱们就把家里的事儿安排一下,择日就到沂水去看看?”


  大刀会是农民组织的旗会总称,分有青旗会、五旗会、红旗会、黄旗会四大派系。这四大派系中,当属青旗会最为人多势众。该会的兴起是从十九世纪末民间组织的“金钟罩”演变而来的。会众的精神支柱是以封建迷信为诱导,有着严谨的入会程序。每个会众入会必须先进行“装身”。装身的仪式是在坛屋里点上一盏大油灯,由坛主在灯上深吸一口气,对着入会的人扑噜扑噜地吹遍全身,然后把事先用朱砂写好的符子在灯上点燃烧成灰,再放在一碗清水里,让入会者喝下去。符子上写着:“周公祖,桃花仙,能避南方一溜烟。”等吹气、喝符的仪式完成后,再由老师教念咒语,称之为念“老本”:“中宫是空,我求天神闭火门,千炮万子皆能挡,因有妙法护住身。无量佛,无量铜佛来护身。”经过装身之后,人的肉身子就成了“铁”的了,打仗时默念老本,就可以“刀枪不入”了。这一套精神转换法,让会众们相信不疑,一旦上阵,皆能心宽胆大,勇往直前。


  张万恒和张万民到达青旗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当天晚上就进行了“装身”。第二天,他们又了解了大刀会的组织章程后,便没有再停留,接着往回赶,直奔山前村姐姐的家而来,目的是找姐夫韩文河商量山前、山后村联合起来,组织大刀会的事儿。他们打马来到村前,已经是太阳落山的光景。刚要进村,就有人告诉他们:今儿,方玉春的爹被土匪架走了。张万恒听了一震,便打马加快了步伐。当他们来到了方玉春的大宅院里,只见满院子里都是人,足有五十多口子。方玉春见他们来了,便迎上前去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爹被绑票的事儿的?”


  张万恒回答:“是俺们有别的事儿来找韩文河商量,到了村口才听说的。”


  方玉春说:“来得正好。俺们正商量着去和土匪拼命,解救咱爹的办法呢!”


  张万恒问:“是哪股土匪所为?”


  “是巨龙山的石福和杨胜,他们要三佰块大洋,明天午时赎人,过时撕票。”方玉春说着把土匪留下的告示递给了张万恒:“咱们不如今晚去摸了他们的老巢,搭救出咱爹,你看如何?”


  站在一旁的方牛屎抢过话来阴阳怪气地说:“还救个啥呀?都要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能值三佰块大洋吗?”


  方玉春厉声喝道:“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放啥狗臭屁呢?滚了一边儿去!”


  方牛屎找了个没趣,气哼哼地回屋里去了。


  张万恒接过告示看了看说:“不能着急,要沉住气。你的心情,俺和大伙儿都能理解,没有比救爹再着急的了。但越是这样越要冷静。咱们先分析分析,土匪绑票,无非是想要钱。只要是用钱能换回咱爹,那就给他。眼下不是跟他们玩硬的时候,巨龙山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再说了,石福手下有一百多号人,手里都是硬家伙,来硬的只能是吃亏,也救不出咱爹来,而且很危险。俺看,这笔账先给他们记着,咱们要从长计议,先把咱爹赎回来是当务之急。”


  方玉春和大伙儿听了张万恒的一席话,都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称是,并指定了张万恒、张万民、韩文河、韩文水、张大山、张大东、韩冰等二十人,明天一早出发,前去解救方清源老人。


  按说自打一九二三年发生了临城劫车案后,抱犊崮山区的匪首孙美瑶被招安当了国军,小股土匪就无法生存了,有的弃匪还农,有的投靠了巨匪刘黑七。而巨龙山的土匪头子石福,人送外号石蛋子,意思是他滚到哪里哪里就遭殃,是个老顽固。他看到孙美瑶被国民政府招了安,认为机会来了,大有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心理。再加上巨龙山地势险要,难攻易守,他便成了独霸一方的山大王了。他今天到枣庄绑一票,明天到峄县绑一票,来天又到滕县、费城、山城、沂水等地绑一票,票票得手,从不放空,掠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他又用这些金银派人到上海、济南等地购买枪枝弹药,把山上的土匪都武装了起来。他的宗旨是专绑富户,对绑票量体裁衣,看你富到什么程度,就要多少钱来赎。他天天派匪丁到周边地区四处打探,对打探到的富户分成三六九等造册登记,并对每一户都作具体分析,研究对策,确保成功。他对匪丁打探到了山前村富户方玉春后,便派二当家的杨胜化装成走亲串友的农民,到村里把方玉春家里的情况摸了个仔仔细细,然后便研究了方案,抽方玉春到村外遛马的空儿,把方玉春的父亲绑架到了山上,要银元三百块来赎人。


  第二天午时,方玉春、张万恒一行按时到达了巨龙山下的赎人地点。他们老远就看见方清源老人站在路的中间,旁边站着两个匪首,一个是石福,另一个是杨胜。那石福一只脚站在平地上,另一只脚踏在石头上,手里握着一支锃明瓦亮的驳壳二十响,左瞧瞧右瞅瞅,还时不时地往枪上呵口气儿,像是没察觉到方玉春他们的到来似的。当方玉春他们到了跟前,石福这才赖洋洋地抬起头:“呦,来得人不少啊!”说完,举起手中的枪,就朝天上放了一枪。只见从路两边的石头后面、草丛里瞬间站起了黑压压的一片匪丁。他们荷枪实弹,齐刷刷地举起枪来瞄准了路的中央。石福把踏在石头上的脚挪下来,摇晃着身子走到路中央说:“方大少爷还算识相,钱带来了吗?”


  方玉春上前一步:“石大当家的,按你的要求,俺们是来赎人的。你摆这么大的阵势,又是何苦呢?”说着便把钱袋子往地上一掷:“这是三百块银元,请过目!”


  石福看了看钱:“好。痛快。放人。”


  方玉春赎回了父亲方清源后,便吩咐家里人杀鸡宰羊,摆了酒席。一是自责自己没有看好这个家,让老人受了惊吓,给老人压惊;二是感谢张万恒、韩文河等亲戚朋友及村里乡亲们的大力帮助,给大家添了麻烦,表示一下谢意。


  吃罢酒席,村里的乡亲们都各自回家去了。韩文河便悄悄地对张万恒说:“万恒,你和万民跟俺到家里去一趟,俺有事儿对你们说!”


  张万恒说:“俺也正有事儿找你商量哩!”说完就告别了方玉春,同张万民、韩文河、韩文水来到了姐姐家的堂屋里,大山、大东和韩文河的儿子韩冰也都偎了过来。张万恒说:“咱们今天去解救方清源老人也都看到了,土匪有多么的嚣张。咱们往后要过安生的日子恐怕是很难了。这不,来这儿之前,俺和万民到沂水青旗会去走了走,看了看。他们那儿村联村、户联户的组织起了大刀会,一有匪事儿,一呼百应,共同抗匪。俺看倒是个看家护院的好办法。文河哥,要不咱们山前、山后两个村也联合起来,把村里的青壮年都组织起来,也成立起大刀会,有刀的出刀,有枪的出枪。若是刀枪不够,咱们再想办法解决。你看如何!”


  屋内一片沉静。张万民沉思了片刻说:“万恒哥说的这事儿,俺赞成。现在时局动荡,政府只管搞税捐,不管老百姓的安生,土匪就是没人管才这么的嚣张。眼下,咱们只有组织起来,不仅要跟土匪斗,还要对政府一些不合理的税捐进行抗争。这联合起来成立大刀会的事儿,大家都说说,发表一下意见。”他瞅了瞅韩文河说:“文河哥,你是秀才,你先说说嘛!”


  韩文河往前探了探身子说:“今儿,咱们坐在一起机会难得。本来文水让俺这几天找万恒一块儿坐座,拉点家里家外的事儿。这不,今天巧了,因救方老爷子的事儿,咱们凑集到一起了。文水刚从南方回来,他有事儿要跟大家说,还是让他先说说吧!”


  韩文水清了清嗓子:“好,在座的都是亲戚门上的,知根知底儿,俺也就实话实说啦!俺前年从临沂师范毕业后,和山城的同学刘言、唐华一起去南方寻找革命的真理。后来在毛泽东创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进行了学习。在那里参加了共产党,毕业后被派回山东来进行革命工作的……”


  张大山听韩文水说是共产党,便抢过话说:“俺听说过共产党,说是专为老百姓说话,替老百姓打天下的党!”


  张万恒忙制止大山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打岔,听你文水叔说。”


  韩文水接着说:“大山这孩子说的没错。共产党信仰的是共产主义,和国民党不是一回事儿。共产主义和三民主义也不相同。共产主义是建立一个无压迫、无剥削、人人平等的社会。共产党就是带领老百姓建立革命的人民政权,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的党。二七年,蒋介石发动了反革命政变,杀害了大批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叫嚣宁可枉杀千人,也不使一人漏网,使共产党的组织受到了严重破坏。鉴于这种形势,共产党的组织由地上转入了地下。俺和唐华这次回山东,就是受党的秘密派遣,来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的。咱们只有推翻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动政权,建立起人民的革命政权,才能最终建立起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今天,咱们营救清源叔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不推翻国民党反动政府,建立起咱们人民自已的政府,就没有好日子过。为此,俺很赞成刚才万恒哥和万民哥说得话,把山前、山后和周边村的农民群众都组织起来,武装起来,壮大起来,向黑恶势力进行斗争。在这里,俺声明,在座的如果有谁愿意加入共产党,可以向党组织提出申请,俺原意当介绍人,介绍他入党,咱们一起革命。但入党是要有条件的,首要的是保守党的秘密。在这非常时期,不要轻易地暴露自己是共产党员的身份。”


  韩文水的一番话,使在座的人心里都亮堂起来。认为在这暗无天日的社会里,只有共产党才是咱老百姓的党,才能救中国。只有依靠咱们自己的力量,依靠共产党的领导,才能与黑恶的势力抗争。张万恒激动的站了起来,说:“参加共产党,算俺一个!”


  韩文河、张万民两个人也都表示愿意加入共产党。这让韩文水很是感动,他激动地说:“好啊!这样咱们抱犊崮山区就有希望喽!那咱们就分头行动,以大刀会的形式,先把群众组织起来。俺文河哥负责山前村,万恒哥负责山后村。”


  韩文河说:“好,俺看就这样定吧!”


  张万恒说:“时候不早啦,先到这儿吧,俺和万民还要赶回去呢!”


  韩文河挽留说:“你和万民就再住一晚,赶明儿一早再回吧!”


  张万恒说:“不啦,也出门好几天了,玉娥在家里该不放心了。从山前到山后这几步路,一会儿就到了。”


  深沉的夜,四周格外寂静,恐怕是有树叶儿落在地上也可以听得出声音。张万恒回到家里已经是午夜时分了,玉娥和家人都早已睡下。他拍了拍后窗轻声喊:“玉娥,起来开门儿,俺是万恒!”


  屋里的灯亮了。玉娥披着衣服把门打开:“你可回来了。都几天啦?俺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饿不饿?俺给你烧火做饭去!”


  “不饿。晚饭在玉春哥那儿吃的,吃得挺多。”


  “你咋上俺哥那儿去啦?,你不是和万民去沂水了吗?”


  “俺们是从沂水回来去的。好啦,俺一会儿再给你说。你先去烧点儿热水,俺洗洗,这几天腻崴死了。”


  玉娥烧好了热水,伺候着张万恒洗完。她见张万恒上炕躺下了,这才上了炕重新躺下。


  张万恒躺在炕上久久地无法入睡。他今天碰见共产党和要求加入共产党的事儿,让他有些兴奋。他推了推旁边的玉娥问:“你睡着啦?”


  “没呐。你这半宿拉块的一折腾,睡不着啦!”


  “你睡不着,也不问问俺这些天在外头都是干了些啥?想俺没有?”


  “嗯,你这几天没在家,还真挺想的。”玉娥说着便侧起身来,搂住了张万恒的腰:“你就说说这些天在外头都是干了些啥!”


  张万恒也侧起了身子,把玉娥的两只肥大的奶子搂在怀里,就把怎么去的青旗会,又怎么到了山前村赶上老人被土匪绑架,又怎么救的述说了一遍。


  玉娥急切地问:“咱爹怕是遭了不少罪吧?”


  张万恒说:“倒没有遭多少罪,只是受了些惊吓。”


  “这些可恶的土匪。”


  “哎?俺给你说件大事儿!”


  “啥大事儿呀?快跟俺说说!”玉娥迫切地摇晃着张万恒的身子问。


  “俺今天见到共产党了。”


  “啥?共产党?共产党是干啥的?”


  “韩文水就是共产党!”他把韩文水的话说了一遍,然后说:“俺也提出参加了!”


  “要是真像文水说得那样,共产党是咱们老百姓的党,你参加了,俺支持!”


  “嗯!还是你最理解俺!”张万恒说着就把玉娥搂紧,在她的眉心儿亲了一口。


  玉娥轻轻地往外推了他一把问:“哎?你看见大山和大东了吗?”


  “看到了,这两个小子,又长高了。说话拉呱的跟大人似的。听姐夫说,大山当了老师,书教得还有模有样儿的呢!大东年龄还小,在学校里干些杂工,说是有机会也叫他教书呢!”


  玉娥听了也兴奋起来:“嘿嘿嘿,这就好!”突然,她一把捉住了张万恒那正在乱扑搔她大腿的小鸡鸡:“又不老实了,想啦?”


  张万恒性起,一个翻身压在了玉娥那柔滑的身上,很熟练地从玉娥的额头亲吻到耳根,又从耳根一路亲吻到脖颈、胸脯,最后啯住了她的奶子贪婪地吸吮,并双手并用一起揉摸,直斗引的玉娥一个劲儿的往上撅腚。他借势“嗞”的一声把小鸡鸡插入了那理想的福地,便“哼哧、哼哧”地像骑在奔驰着的座骑上,直到飞奔的魂魄爆炸,躯体颤抖,“呀呀呀”了一阵儿,便趴在玉娥的肚皮上睡着了……


  第二章


  张大山那天在姑夫韩文河家里听到韩文水说自己是共产党后,心里非常激动,韩文水的形像在他的心目中顿时高大起来。因为他以前听郭建亮老师讲到过共产党的很多事儿,知道共产党都是些不怕牺牲,敢作敢为,为国家的命运和前途而勇于斗争的人,他从内心里敬佩他们。当父亲张万恒、堂叔张万民、姑夫韩文河他们提出参加共产党时,他想说自己也参加,可话到了嘴边儿又咽了回去。怕说了会受到父亲的阻拦,就没有说出来。第二天,他给学生们上完了课,就直奔韩文水的家里来了。他见了韩文水张嘴就说:“文水叔,俺也要参加共产党!”


  韩文水听了大山的要求很感意外,笑呵呵地说:“你的要求很好,可你还是个孩子呀?参加共产党是要革命的,有掉脑袋的危险。”


  “俺不怕。俺今年都十七啦!俺知道共产党是为了啥?,也知道俺自己该怎么做!”


  “噢!有意思。小小的年纪有可为。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些啥?”


  大山就把郭建亮老师给他讲得苏联十月革命和广东革命、南昌起义、湖南农民暴动以及共产党是工农群众的党,是专为老百姓打天下的话说了一遍。


  韩文水听了为之一振,认为郭建亮有可能也是党派来的同志,便以有些神密的口气说:“噢?这些事儿都是听郭老师说的?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讲啊!”


  “嗯,郭老师也交待过!可您是共产党啊!给您说说,俺心里高兴。俺不会对别人说的。”


  “好,那俺问你,咱们现在的中国,是一个既封建又腐朽黑暗的国家,你认为怎样才能救中国?”


  大山思索了一会儿回答:“俺看只有走苏联革命的道路。”


  “你说得对。中国只有走苏联十月革命的道路,劳苦大众才能真正得到解放。可恨国民党政府不允许这样做,许多革命的青年想实行苏联的法子救中国而被逮捕、被残杀。但是,革命是杀不绝的,共产主义早晚有实现的那一天。”韩文水略加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你提出了入党的申请,俺会向党组织汇报的。俺相信,咱们的党是最需要像你这样的进步青年的。记住,咱们今天的谈话,不要对任何人讲,就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能讲。你去忙吧!”


  当天晚上,韩文水便来到了学校,敲响了郭建亮宿舍的房门。


  郭建亮打开房门,见是韩文水出现在门口,略显得有些惊讶:“呦!是二哥呀?这么晚了,有事儿吗?”说着就把韩文水让进了门里面。


  韩文水进到屋里,四下里环顾了一下屋内的摆设,看到炕头柜上有一本高尔基写的《母亲》,便走过去拿在手里说:“呦!郭老师还爱看苏联的书呀?可否借给俺看看?”


  郭建亮笑笑:“俺也是业余时间闲得无事儿,随便翻翻。你如果想看,就拿去看吧!”


  韩文水用两只眼睛看着郭建亮说:“这本书俺看过了,写得很好。让人看了很容易产生感慨和共鸣。”他说着把书又放回了原处:“你怎么看?”


  郭建亮被问得一时难以回答:“俺还没有看完,不便发表意见!”他说着拿起茶壶倒了一碗水递给韩文水说:“请喝水!”


  韩文水坐到写字桌前的木椅上,顺手接过了郭建亮递到眼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水后放到桌上:“听同学说,郭老师的课讲得水平很高,请问你就读于哪所学校啊?”


  郭建亮心里想,看来韩文水是来打探俺的身份的。前几天听韩文河校长说,他是从南方回来的,便回答:“俺前些年在上海读的书。由于时局动荡,没有毕业就回家乡来了。吃教书这碗饭,给同学们上课就得要上点儿心才是!”


  “是咱这山里人?”


  “是啊!家是平邑柏林的。不过家里没有啥人了。”


  “噢?是嘛!”韩文水把话题一转说:“俺这些年和同学去了南方,先是到了广东,后来又到了湖南,前几天才回来。俺今儿登门是来谢谢你的。你这些年帮着俺哥哥打理这所学校,很辛苦。没有你,学校不会发展到今天啊!”


  “你客气啦!韩校长是个很让俺敬重的人,俺帮着是应该的。哎?俺问你,你到南方没去井冈山吗?”


  “俺就是从那儿来!”


  郭建亮有些激动起来:“你是这个?”他说着,把握紧的拳头举到了肩上。


  韩文水见郭建亮把拳头举到了肩上,便激动地站起来说:“不单俺是,你也是!”


  郭建亮上前一步握住了韩文水的手:“同志!”然后两个人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郭建亮说:“你回来了就好喽!俺一个人身单力薄,也不知道怎么开展工作,只是给一些进步同学宣传一些革命的道理,想要做得工作做的太少了。”


  韩文水就把昨天在韩文河家里所做的工作和白天大山找他的事儿叙述了一遍,然后说:“大山是棵好苗子。咱们要注意培养像他这样的进步青年的革命热情,尽快地组织起队伍,壮大咱们的力量,选好时机举行暴动,为建立苏维埃政权做好人员上的准备。”


  “好啊!你刚回来这才几天,就做了这么多的工作。今后要俺怎么做,你尽管吩咐,俺听你的!”


  “咱们都要听组织的。这样吧,俺这几天里就与唐华同志联系。咱们要尽快地把支部建立起来,把要求入党的同志及时地汲收到党的队伍里。”


  抱犊崮山区的秋天是多彩多色的。柿子、山楂、高粱红了。谷子、大豆黄了。还有那满山遍野开放着橙色的白色的紫色的小花,在微微秋风里摇曳吐芳。天是蓝蓝的。蓟草的茸花在四周飞上飞下,好像被大气的静谧熏醉了似的。四面八方都洋溢着一种柔和的不识不知的嗡嗡声,好像是灿烂的分秒喃喃地在天与地之间举行着宴乐。


  大山、大东到山前村读书,按玉娥的意思是让他们吃住在舅舅方玉春家里,有他们的姥爷照看着放心。可姑姑张燕不同意,怕两个侄子住在那里吃方牛屎的亏,非要大山、大东住在她家里当儿子养,玉娥也就依了张燕的初衷。


  几个春秋过去了,大山、大东学完了学校里所有的课程,也没有回山后村。不是他们不想回爹娘的家,而是姑夫韩文河把他们留了下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韩文河和张燕只生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而张万恒却有五个孩子,出来了两个,家里还有三个。把大山、大东留下来,也算是对万恒、玉娥减轻了些负担。加上姑姑疼侄子比疼亲生儿子还疼,时间长了,也就有了深厚的感情,姑姑死活不让他们走。二是学校里教师人手少,七十多个学生仅有两个教师,一个是校长韩文河,再一个就是教师郭建亮,学校里的工作忙不过来。把大山、大东留下来,是在学校里帮着做些杂工,像批改学生作业呀,购买教务用品呀等等。其主要目的是让他们慢慢地熟悉教学业务,成熟后就顶到教学的位置上来,让他们当老师。就这样,大山干了两年杂工后便当了老师,成了一名也是张万恒、玉娥所期盼的教书先生,而大东则担当起了学校里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


  学校里又放秋假了,大山、大东要回山后探望父母和家人。他们走在如诗如画的山间小路上,心情格外舒展,说说笑笑,蹦蹦跳跳,十多里的山路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玉娥和张刘氏见他们回来了,直乐得合不拢嘴,一个抱住了大山,一个抱住了大东,像是抱住了天大的宝贝似的,亲热了半天才松开手。小花、小草也都从屋里出来,拉着哥哥的手问长问短。大山问小花:“咱爹和大汉呢?”


  小花回答:“他们在场院里打谷子呢!”


  大山说:“走,咱们找他们去!”兄妹四人便说着笑着拥出了大门。


  玉娥看着孩子们亲亲热热的走出院子后,心里那个高兴啊!忙跑到张刘氏的跟前说:“娘,咱今儿杀只鸡吧?”


  “杀,俺来杀!你去看看家里还有酒吗?没了就去换。今儿个家里人齐整了,咱们喝几盅!”


  “有酒。孩子他爹前些天刚用地瓜干换了十斤,还没动呢!”


  “那你就先把面和上,咱包饺子,豆腐南瓜馅的。”


  临到晌午,张万恒和孩子们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院子。他看见娘和玉娥准备好了一桌子的菜,便有意地对张刘氏说:“娘,这奶奶疼孙子犟不得,也没见您给俺准备过这么多好吃的,您偏疼!”


  张刘氏笑着说:“别逗你娘了,你快去把酒拿出来,今儿咱一家人团圆,乐呵乐呵!”


  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坐了个满席。张刘氏端起酒盅后往地上点了几滴酒,看了看在座的家人说:“今儿大山、大东回来,咱一家人齐整团圆了。来,都端起酒来,今儿奶奶俺高兴,和孩子们喝一盅!”说着就一饮而尽,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彩。她放下酒盅,拿起筷子,先是给大山、大东碗里夹了鸡块,又往大汉、小花、小草碗里夹,边夹边说:“来,都尝尝奶奶炖的鸡香不!”


  玉娥见婆婆这么高兴,忙站起来夹了块鸡肉放到她的碗里,说:“娘,您光顾孩子们了,您也吃!”她放下筷子,又端起酒盅说:“娘,俺今天敬您老人家一盅。这些年,您帮俺拉扯这几个孩子,让您老受累了。”


  “呒,说啥话呐?这盅酒俺该敬你才是。你进了张家门,给俺生了三个孙子,两个孙女,给咱张家门里长了脸。这些年来,你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咱这个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多少事儿啊?你都调理的顺顺当当。要说受累,孩子呀,是你受累啦!来,咱娘儿俩共同喝一个吧!”


  玉娥给婆婆敬了酒后,孩子们也都一一站起来,给奶奶、爹、娘敬了酒。一家人有说有笑,喜乐融融,整个儿午饭吃得有滋有味儿。


  吃罢午饭,孩子们都到院子里去了。张刘氏说:“大山这孩子不小了,该说媳妇了。万恒,你到你姐夫那儿去,让他看看有合适的吗?给大山说一个。”


  “俺打算这事儿等一年再说。”


  “不能再等啦!俺还要早一年抱重孙子呐!你赶明儿就给俺去!”


  第二天上午,张万恒正要出门到山前村姐夫家里去,姐夫却来了。他的身后跟着韩文水,还有两个陌生的人。韩文水快步走上前,对张万恒一一介绍说:“这位是俺的同学,名叫唐华;这位是大山、大东的老师,名叫郭建亮。”他又对唐华、郭建亮介绍说:“这一位就是张万恒。”


  这时,韩文河拉着张刘氏的手给大家介绍:“这是俺的岳母。”他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玉娥:“这位是万恒的媳妇,名叫玉娥。”


  大家相互认识后,张万恒就把客人一一让进堂屋里落了座。玉娥沏了茶倒上,热情地把茶碗递到每一个人的手里后就出去了。韩文水说:“万恒哥,你把万民、大山也找了来,咱们有事儿商量!”


  不一会儿,张万民和张大山都被找来了。韩文水又一一介绍了一番,然后说:“今天,咱们聚在一起开个会。首先,俺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过党组织研究,已经通过了你们的入党申请。从今天起,咱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是共产党员啦,是一名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了。”


  大伙儿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脸上都显现出无比的兴奋。这时,韩文水从挎包里取出一面红彤彤的党旗。他和郭建亮一起把党旗挂到屋里的东墙上后说:“全体起立,请举起咱们的右手宣誓,俺说一句,请大家跟着俺说一句。”张万恒、韩文河、张万民、张大山四名新党员和唐华、韩文水、郭建亮三名老党员,在鲜红的党旗下,进行了庄严的宣誓:俺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永不叛党,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努力奋斗!


  庄严的入党宣誓仪式后,韩文水又拿出了一本《党的组织及训练》的小册子,交给郭建亮给大家读了后,他接着说:“从今天开始,咱们抱犊崮山区党支部就成立了。下面,俺向大家宣布一下支部成员名单。经上级党组织研究决定,唐华同志担任支部书记,韩文水同志担任组织委员,郭建亮同志担任宣传委员。”等韩文水宣布完,在座的都鼓起掌来。韩文水接着说:“接下来,请张万恒、韩文河同志汇报一下组织大刀会的情况!”


  张万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然后喝了一口水压了压激动的情绪说:“咱们山后村十八岁至四十五岁的青壮年,有一百三十七人。通过做工作,愿意参加大刀会的有九十三人。有大刀的六十六人,有土枪的十三人。还有四十四人持观望态度。”


  张万恒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参加这样严肃的会议,汇报起工作来,显得有些紧张,声音有些发颤。


  接下来,该韩文河汇报了。他不亏为是教书人家的子弟,显得很平静,汇报的内容也简明扼要:“山前村有一百一十二人参加。有大刀的八十一人,有土枪的二十七人。”


  韩文水代表党支部肯定了张万恒、韩文河所做的工作,然后说:“咱们就选定个良辰吉日,把大刀会成立起来。”


  这时,唐华站了起来说:“俺有个不成熟的建议,请大家斟酌一下。咱们是否把大刀会改名叫大刀队,大家看看如何?”


  郭建亮第一个表示赞成,他说:“俺觉得唐华同志的意见很好!沂水大刀会是用封建迷信的一套组织起来的,而咱们的大刀队是在党的领导下建立起来的,有着性质上的根本区别,俺同意改名叫大刀队!”


  张万恒也赞成:“俺也同意唐华同志的意见。俺和万民到青旗会经历过入会‘装身’仪式,的确是对入会的农民兄弟用封建迷信的一套进行诱导。什么装身后就变成铁身子了,刀枪不入了,纯粹是糊弄人的。俺的意见是改名叫抱犊崮大刀队!”


  会议一直开到了午后才结束,玉娥、张刘氏忙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饭菜端到堂屋里。大家推杯换盏,各自表达着此时此刻的心情。一个敢于向黑恶势力挑战的党组织,在抱犊崮山区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成立了。


  等大家吃完了饭后,张刘氏便把韩文河拽到了东屋里,把要给大山说媳妇的事儿说了。 韩文河痛快地说:“娘,您老放心,这事儿就包在俺身上了,保证给您说一个满意的孙媳妇来。”


  抱犊崮大刀队成立这天,山前、山后村的男女老少,还有石头村、石栏村等周边村的青壮年都来参加了大刀队的成立大会。当唐华宣布抱犊崮大刀队成立时,全场爆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会上任命了张万恒为抱犊崮大刀队队长,韩文河为副队长。唐华为政治委员的身份没有在大会上公布,而是在全体党员会议上进行了秘密地宣布。


  秋晨的霞光,在柿子树的红叶上抖动着。从第一片树叶落地开始,抱犊崮山区的秋天就来了。在这里,人们根本看不到欧阳修所描写的那种“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意萧条,山川寂寥”的凄凉景色;更看不到那种“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的悲秋情绪;看到的只是万紫千红的景色和大刀队员们操练的激情。


  这天,张万恒跟韩文河正在队部里商量事儿。张万民匆匆忙忙地进到屋里说:“正好两位队长都在这里,俺刚接到了队员的报告,说是有一股穿军装的匪兵闯进咱这抱犊崮山区里来了,大约有四十来人,像是迷了路。”


  “噢?”张万恒听了为之一振,心里想:这正是锻炼一下队伍的好机会。便立刻说:“赶快集合队伍,先把这股匪兵围起来再说。”


  结果,张万恒带领着一百多名大刀队员,把匪兵们团团包围起来后,没有动一刀一枪,也没有伤着一个人,就结束了战斗。


  原来这是一股奉系败军,逃进山里迷了路,加上又饥又累,根本没有了战斗力。一声缴枪不杀,就乖乖地缴械投降了。


  这一仗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大刀队全体队员的士气,周边村里的青壮年也都纷纷前来参加大刀队,大刀队队员一下壮大到了三百人。


  有了枪,队伍也壮大了,可队员们对缴获的枪不会用。张万恒想了个办法,他对俘虏承诺:愿意回家的,每人发给三块银元当路费;不愿意回家的就留在大刀队里教队员们使枪。结果仅有一个俘虏愿意留下来。这人名叫小柱子,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叫什么,家是黄河北的,是个孤儿,打小在外流浪,就是回去也没着落。他是前年奉系抓壮丁时当的兵。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孤身一人,走到哪里只要有吃有住就是家。他还说自己的枪法打得准,愿意留下来教大家打枪。就这样,只有小柱子留在了大刀队里。


  有了枪枝弹药,队员也不断地增加,张万恒经与韩文河、唐华商量,决定把大刀队分成三个中队、九个小队。把持有枪枝的队员编为第一中队,由韩文水担任中队长;把持有大刀的队员编为第二中队,由张万民担任中队长;把暂时没有刀枪的队员编为第三中队,由韩文河担任中队长。第一中队第一小队全部是持有汉阳造的队员组成,由张大山担任小队长,小柱子担当教官。


  大刀队新的编制公布后,唐华及时组织召开了党员会议。他要求所有的党员都要在队员中积极发展新党员。同时,还要深入到周边地区开展工作。对一些欺压老百姓的地主恶霸采取行动,收缴他们的枪枝弹药,开仓放粮,救济穷苦百姓,以壮大大刀队的武装力量和声威。


  在近两年的时间里,大刀队先后收缴了赵家楼、滩头、圈子庄等数村地主武装的枪枝弹药,极大地震慑了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


  大刀队的活动,引起了枣庄国民政府特派员李绪村的注意。他怀疑抱犊崮大刀队不像是民众组织起来防匪防盗的民团,大有受共产党操纵的嫌疑。于是,他找来山城保安团团长孙死光商量对策。在城镇组织起了军政联合捕共队,各乡村组织起了以地主武装为主的联庄会,采取设卡盘查,悬赏捉拿,跟踪密缉等办法,妄图对大刀队的活动进行镇压。在这种形势下,张万恒请示党支部后,及时下达了大刀队停止一切除霸行动的命令,队伍进行休整。


  孙死光看到大刀队没有了动静,认为所采取的对策起到了作用,便到李绪村那儿去买好:“俺看大刀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这不,保安团一镇压,就风平浪静了。”


  李绪村背着手,在办公桌前来回地踱着步子说:“不要这么说。俺看这种风平浪静只是暂时的现象。他们既然把队伍拉起来了,就要吃喝拉撒尿。要吃喝拉撒尿,就要去抢去夺。去抢也好,去夺也好,这些都无关紧要,怕得是他们受共产党的操纵,对党国不利呀。”他停下脚步,对孙死光又说:“听说大刀队的队长名叫张万恒,还有个韩文河。你去查一查这两个人的底儿,有没有受共产党的唆使。”


  “这两个人,俺倒知道一二。韩文河是山前村的教书先生,人们都称他是仗义疏财、济困扶贫的侠客,在乡里乡外很有威望,俺想他不会是共产党。至于山后村的张万恒就不好说了,俺领教过这人的武功,着实厉害,是穷鬼里面的头儿,俺看组织大刀队起事儿与他有关联,像是乱党。”


  “他就是起事儿,也不一定是乱党。眼下正是党国用人的时候,像这样的人只要不是乱党,就要想办法让其为咱所用。当然,清除乱党是咱们党国的大事,但不要看谁都是乱党。蒋委员长已经进行了四次围剿共产党的中央机关,那是在南方。咱们这儿是北方,就是有一个俩的乱党,也不会跑到山里边去搞什么杀富济贫吧?”


  “嗯,说得也是。但愿能像特派员说得那样,让其为咱所用。”


  “这样吧!你亲自去趟山里,摸摸大刀队的情况。可能的话,规劝他们为党国效力,到城里来干保安团嘛!记住,要注意方式方法。”


  孙死光听了李绪村的话心里想:张万恒啊张万恒,俺当年去请你出山,你不但不给俺面子,还让俺没下来台,全当怨俺当时不该说成是个卖艺的。这次,俺要以党国的名义前去请你,看你怎么说。否则,就拿你按乱党说事儿。


  第二天,孙死光便骑着马带上一个连的保安团进山了。一路上还算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异常。当他们来到山后村的场院时,只见场院上有一支队伍。他们个个头戴红布巾,腰缠青布带,正在手持着大刀,按照口令,一招一式地认真训练。大刀在他们的手里舞动生风,在阳光的照射下光闪耀眼,好不威风。原来是张万恒和张万民正带领着二中队在训练。孙死光见状,老远地就下了马,他只身来到张万恒的面前,双手抱拳说:“张老兄,咱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才这几年,你的手下就有了这么多个徒弟,都是大刀队的吧?”


  张万恒见是孙死光,便收起大刀往肩上一扛,说:“吆,是孙大财主呀?你怎么带这么多人到山里来啦?是闲得无事儿,打打猎,开开心吧?”


  “俺哪是什么财主呀?现如今是为党国效力啦!以保一方平安”。


  “噢?你看俺这记性。你现在是为党国看家护院的孙大团长了,失敬、失敬!”


  孙死光见张万恒是在话里有话的骂他,心里有些不悦,但表面上却装作不在意地说:“这几年,你这大刀队可是名声在外啊!”


  “啥大刀队不大刀队的,都是这山里的穷苦人。农闲时练练刀术,为得是强身健体和防匪防盗。”


  “俺看不光是为了防匪防盗吧?前一阵子,大刀队出山杀了不少财主,抢了不少枪枝弹药和钱财,这为得是哪一桩呀?”


  张万恒听孙死光说这话,不慌不乱,十分镇静地说:“孙大团长说这话,倒把俺弄糊涂了。俺们这些人从没出过山,更没杀过财主,抢过什么钱财,你说的这事儿与俺们不沾边儿,还是到别处打听打听去吧!再说啦,他们除恶霸济贫穷也是政府允许的,这又有啥大不了的呢?”


  “好啦!咱们不要绕圈子了。你们大刀队的行踪,政府都掌握着呢!俺这次是受政府的委派,前来规劝你们到城里参加保安团、为党国效力的。以免你们受到共产党的唆使,闹出不利于党国的事情来。请你把政府的意思转达给韩文河,识时务者为俊杰。俺在城里等你们的消息,咱们后会有期!”孙死光说完,就由团丁帮着把他扶上马,带着队伍走了。


  孙死光走后,张万恒立即赶到了山前学校,这里是大刀队队部的所在地。他见了韩文河后,就把孙死光进山的情况说了一遍。韩文河听了后说:“他们这是进山摸情况来了,咱们必须有所反应。这样吧,唐华、文水同志向上级汇报去了,计划今晚赶回来。等他们回来后,咱们再作研究。”


  傍晚时分,唐华和韩文水回来了。他们听了张万恒的汇报后,连夜召开了支部成员和大刀队中队长以上党员干部会议。唐华在会上说:“从这次孙死光进山的情况看,敌人还不掌握大刀队是咱们党组建的一支队伍,这对咱们下一步的工作很有利。但是,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咱们的队伍通过这一阶段的休整,大家的思想觉悟和训练水平都有了提高,咱们举行暴动的条件已经成熟。这次,俺和文水同志向上级汇报了咱们这里的情况和举行山城暴动的计划。上级要求咱们在取得武装的条件下,最大可能地以举行暴动的形式推翻反动统治,建立起人民的苏维埃政权。从山城的情况看,孙死光的保安团四百人,附近的地主武装联庄会三百人,都是些污合之众,咱们要一举消灭他们,夺取暴动的胜利,建立起山城人民的苏维埃政权。”


  唐华的话讲完,韩文水接着说:“咱们距麦收后暴动的计划还有一段时间。在这一阶段要注意保密,不能走漏了风声。大家回去后,要在思想上高度重视,要在队伍的训练上下大功夫,一举夺取暴动的胜利。”


  散了会,韩文河把张万恒留了下来。他等教室里走没了人便说:“娘让俺给大山说的媳妇已经说好了,是石栏村鲁郎中家的二丫头,名叫鲁娟。这丫头不单人长得俊俏,还聪明伶俐能干,也识文断字,跟她爹学了些医术,和大山满般配的。不过这闺女没有裹足,是一双大脚。俺上月底去做的媒,女方说四月初八到家里来看看。现在算起来还有五天的时间,你回去后告诉娘和玉娥好好地准备准备。”


  张万恒听了打心里高兴,笑呵呵地说:“没有裹脚好啊!利落。俺赶明儿一早就跟娘说!”他又问韩文河:“哎?这事儿跟大山说了吗?”


  “没有。不过大山认识这丫头,她的弟弟在学校里读书,天天到学校里来给她弟弟送饭。俺看大山和这丫头相互有好感,所以娘一说给大山说媳妇,俺就想起了这丫头。”


  “好啊!说明这俩孩子还挺有缘分的。如果女方相家了合适,咱马上就下柬子,麦收前就把他们的喜事儿办了!”


  “行!哎?万恒,俺还有件事儿想跟你说说。这……还真不太好说。”


  “你看你,咱兄弟俩还有啥事儿不好说的。说!”


  “就是刚才会上说的有关暴动的事儿。俺总觉得唐华同志的讲话具有一定的鼓动性,也具有一定的盲目性。他过高地估价了咱们自己,过低地估价了敌人,这在历代斗争史上,特别是在目前的革命斗争时期,是最为致命的。”


  张万恒沉思了一会儿说:“是啊!俺也觉得这事儿不能莽撞。咱们绝对不能小瞧了敌人。虽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他们人多枪多,也不全都是吃干饭的。就拿孙死光来说吧,这个人看上去猪头猪脑的,其实这人很有心机,满脑子歪主意,净想着法子治人。”


  “所以俺要提醒你,不管暴动成功有多大把握,都要多加小心。俺看暴动就别让大汉参加了,叫他在家里陪着玉娥和娘。”


  “俺看留不下他。姐夫,你是不知道,这孩子的脾气比俺还拧,现在武功也与俺不分上下。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儿如果不让他参加,比杀了他还难。你放心吧,到时候让他跟着俺,出不了差错。”


  “嗯,这样也好。”


  第二天早晨起来,张万恒有些讨好地对玉娥说:“俺昨晚上回来都大半夜了,有个好事儿没对你说。怕说了,你又该睡不着觉了。”


  “呦呦呦,你坐碗上,还坐盆上呢?你还能有啥好事儿放着过夜啊?净瞎逗人!”


  “好,好!你不信俺,俺还不说啦!”张万恒一脸认真的样儿。


  “看你,还真就卖起关子来啦!这不,娘也在这里,有啥好事儿,你就说说呗!”


  “嘿嘿嘿,姐夫说,把大山的媳妇说下了。这个月初八,亲家来相家,让你和娘做好准备哩!”


  张刘氏听了高兴地说:“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俺就说嘛!你姐夫准行!”


  玉娥问张万恒:“哎?姐夫没说亲家是哪村的?那丫头长得啥模样儿?”


  “是石栏村的。至于丫头长得模样儿嘛……俺想比你要俊俏。”张万恒说完,不怀好意地看了玉娥一眼,然后又嘿嘿嘿地笑起来。


  “你个老没正形的,问你也是白问。”玉娥说完,也咯咯咯地笑了。


  “亲家来,你和娘就看着准备吧!”


  “好准备,一切都是现成的。”


  张刘氏说:“这回咱要把大山的婚事儿样样都要准备好,别和你俩结婚时那么寒酸。”


  “那不是因为爹刚没了一年,一切都简化了嘛!”张万恒说着看了看玉娥。


  “是啊!娘。那就不错啦!”玉娥应对着说。


  “那是那,这是这。别说咱家里不愁吃穿,就是穷点儿,也得把喜事儿办得有模有样的,大山可是俺的长孙。”张刘氏认真地说:“去找木匠来,给大山屋里打张木床,眼下时兴。桌椅箱子柜样样置办齐全,可不能难为了俺的大孙子!”


  田野的麦子,在不知不觉间由青色而变成了枯黄,整个原野顿然换了一副面目。风儿带着暖暖的气浪吹着,时时送来布谷鸟的叫声。这是告诉人们“春已归去”,而是农历四月的季节,再过些时日,就要开镰收麦子了。


  韩文河陪着女方的家人来相家后,亲自书写了订婚柬子,也叫男方求婚的红套贴。柬子内书写上大山的生辰八字,内中红帖三折的首页写了“幸借冰言,敬求金诺”的求亲词,外套上写了“龙凤呈祥”的祝词装套好,等玉娥和张刘氏把彩礼及信物准备好后,就陪着张万恒到石栏村下了柬子。双方商定,把大山和鲁娟的婚期订在了农历的四月二十六。


  下了柬子,订了婚期,接下来就是布置新房、送喜礼、叫客、请执喜、请厨师、请乐班、租花轿、套新被、铺喜床、贴喜对联,把婚庆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迎亲这天,大山头戴礼帽,身穿大褂,脚穿缎靴,披红戴花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迎亲的队伍欢欢喜喜,前有旗锣伞扇开道,后有迎宾人员相随,一路上吹吹打打,威风八面。


  张大山走在迎新娘的路上,他并不知道要迎娶的新娘是鲁娟,心里想:俺要迎娶的新媳妇长得啥模样儿?是小脚还是大脚?比不比鲁娟俊俏?要是新媳妇是鲁娟该有多好啊!唉!儿娶妻,爹娘定;好与瞎,天注定,娶个啥模样儿就啥模样吧!


  当迎亲的队伍来到了石栏村外,乐队吹打的更欢实起来。按照风俗,迎娶新娘时,新郎一般不直接到女方家里去,只有轿夫和放路炮的前去。等新娘上了花轿,抬轿的人高呼“起轿”,然后花轿启程,送嫁妆的随后,与村口等候的新郎会合后,便原路返回。


  在鲁南地区,民间把嫁女看做是“小喜”。在确定婚姻关系或喜期后,娘家就开始筹备嫁妆,俗称“陪送”。嫁妆一般分为“小三件”、“大三件”、或“小五件”、“大五件”,还有一个盒底。“小三件”为一个箱子或柜,一对马杌子,一个脸盆架。“大三件”是不算脸盆架加一个两抽屉桌。“小五件”是在前三件的基础上增加五斗橱。“大五件”是大站橱、柜、一对箱子、一个抽屉桌、一对椅子。陪送嫁妆的档次,要根据贫富程度而定。盒底是用来盛放金银首饰、茶具、灯具、梳妆用具等物品的木盒;盒高六十公分,直径八十公分,分上下两层,表面绘彩,十分精致。嫁期临近,至亲闻讯买些衣物或几封果子作为贺礼送来,以填充嫁娘的箱柜,俗称“填箱。”临出嫁的头一天下午,把所需要的东西装入柜内,叫“拾柜”。凡带抽屉的都要放几块糖、花生或几根挂面,不能空着。出嫁的当天,嫁娘起来头一件事儿是盘头,也叫“上头,”由姐姐、嫂子帮忙,把辫子取开盘鬓于脑后,用银卡针卡住,套上网套,就不再是留长发、扎小辫子的姑娘了,而是结过婚的妇女了。出嫁时,嫁娘要穿男方送来的红袄、红棉裤、绿绣花鞋、红扎腿丝带等。即便是盛夏,也要穿棉衣,不能穿单衣,叫作“穿富贵”。穿厚棉衣,寓意今后的日子过得厚实。嫁女上轿前开始哭,而且哭得越伤心越好,掉的泪珠子越多,给娘家留得“金豆子”越多,叫“哭嫁”。实际上大多嫁娘哭的主要原因,一是留恋亲人,二是对新生活的担忧,这才伤心落泪而已。


  鲁娟这天老早的起来,盘好了头,穿好了嫁衣,就等着新郎来迎娶了。当她听到乐队在村口吹打起来,她的心也就随着扑扑扑地跳起来。直到上了花轿,她也没流一滴眼泪。因为她在韩文河陪着张万恒来家里下柬子的当天,就知道了她要嫁的新郎是张大山,心里正偷着乐呐!


  张大山待把新娘接来,便在大门前落了轿,小花、小草走上前去把花轿门帘揭开,将手里的一对用红纸包好的铜钱,和轿里新娘手里的一对铜钱交换了,叫换制钱,也就是从此新娘视婆家为家的意思。然后,再有两位本家的大嫂迎上前,对两位送新娘的伴娘作揖说:请招呼新人下轿吧!于是,那两位伴娘来到轿前,搀扶着新娘走出了轿门,然后让新娘坐到了一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再由两位青壮年将椅子架到院中的香台前,让新娘和新郎一起站到了红席上。


  就见香台上方的墙壁用红布罩着,红布上贴有“结婚典礼”四个字,中间是手剪的红双喜,两边贴有一对对联,上联是:握手同行平等礼;下联是:并肩合唱幸福曲。香台上点燃着一对大红烛,中间用盛满红高粮的升作为香炉,意为一生美满。


  结婚典礼开始了,主持婚礼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当鸣炮奏乐后,那司仪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大山和新娘便在前来看新媳妇的众人注视下,毕恭毕敬,庄重行礼,最后由众人簇拥着进入了洞房。入洞房后,就见喜床两头的床腿上各拴了一只公鸡和母鸡,鸡脖上戴着红纸钱,称之为床公床母。大山和新娘拜了床公床母后,便把新娘搀扶上床,端坐在帐中。这时,一个本家大嫂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有麦麸、枣、栗子、花生等物品,开始撒帐。撒帐按一定的方位,即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依次而撒。她边撒边唱着撒帐歌“一把麸子两把枣,先有妮子后有小,这个屋里盛不下,往爷爷奶奶屋里跑。”撒完帐后是挑红子,等大山把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巾用秤杆挑下来后,不禁愣住了,尔后是惊喜,只觉得脸颊一阵阵发热,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来,便飘飘然地走出了洞房。


  初夏的晚上又和暖,又幽静,山风带着花儿草儿的清香,吹得人儿心醉。天空又柔软,又安详,闪着星光,好像一幅绣着白点儿的黑缎子罩在农家小院的上头。酒席散了,闹洞房的人们也闹够了,客走人散。大山把新房的里里外外巡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了听房的人后就闩上了门。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盅酒,端起来递给鲁娟一盅,两个人便喝了交杯酒。然后大山高兴地说:“俺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你,太让俺意外了!”


  鲁娟有些羞涩地说:“怎么,你不高兴是俺呀?”


  “高兴,娶了最让俺称心的媳妇,俺高兴死啦!不信,你摸摸,俺这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大山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部说。


  鲁娟还真得听信大山的,便用手去抚摸大山的胸部,却被大山捉住往前一拽,两个人就拥抱在了一起。鲁娟微微喘着粗气儿说:“甭这样,还亮着灯呐,小心窗外有人。”她边说边向外推拥着大山的身子。


  张大山一边喘着粗气儿一边紧搂着鲁娟说:“俺不管,这样好着哩!就这样好!”他使劲儿地搂抱着鲁娟,同时挪动着脚下的步子。等挪到灯前,他猛吹一口气儿,就把柜上的灯吹灭了,屋内顿时黑了下来。他已经不满足只搂抱她的身子,他用他那酥麻的嘴唇亲吻她的脸颊、耳朵、脖颈,最后亲吻到她的嘴唇,又随之把舌头伸入她的口腔,鲁娟便贪婪地颤抖着吸吮起来,同时发出“哼哼哼”贪婪的心声。待两个人拥抱着亲吻着挪到床跟时,她抱着大山顺势躺倒在床上,他侧起身子边吸咂着她的舌头边用手去解她的衣扣,她也顺势将他的衣裤脱掉,这个欢快的夜晚就全属于他们了。(来源:齐鲁网悦读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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